St. Isreal

刚刚洗澡时，旁边有个姑娘找我借浴液。
我递给她，说，嘿嘿，我也忘带拖鞋了，是找阿姨借的。那姑娘也嘿嘿：我还有几次忘带毛巾。
我说啊，那可真是倒霉。我们都笑起来。

学校里开放的浴室只有这个最老的大澡堂了。我看着对面的姑娘，她皮肤黑黝黝的，身材偏胖一些，头发团成一个髻扎在头顶。洗澡的动作干净利索。

我挺想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的，但她很快就洗完了，跟我打个招呼：我走啦！
嗯，白白~

她走了。

我还了拖鞋，在浴室门厅里吹着头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是我高中时的校友，当时大我一年级。我还记得她的班级，也记得她姓杨。我知道她名字的读音，但我从来都不曾知道她的名到底是哪一个字。因为我只在学校里远远望见过她。仅有的一两次交谈是在食堂里。

她长得极其普通，客观地说，或许连中人之姿也算不上吧。是个女孩子，但每天只在校服外面穿着灰黑色的同一件外套，别说装饰，连头发剪得也草草。她每天出现在我视野里永远都是午饭时间，永远都是一个人，拎着一只硕大的塑料袋，往食堂走。走到了，她从袋子里拿出两只灰白的铝皮饭盒。一个人吃。吃完再一个人走开。

有一天她吃完，正在收拾她的铝皮饭盒，我忽然走过去和她搭话。
她压抑地惊讶着，对我这个陌生人很友好。二者都不出所料。我已经不记得和她说了什么，我感觉好像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没告诉她似的。

我只是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
在那时的我眼里，无人理会的她已足以算作一种特立独行。

——我接着吹头发，又往前，想起了一个初中同班同学。姓潘。所以给自己起了Panda的名字。我一直觉得她很努力，或许大家也都会觉得她不好看，成绩也中下，但她不曾让自己的存在感消失。起码在我这里。她偶尔看我一个人，还会主动过来跟我说话。

别人看来，她大概永远平庸着。但我记得曾有一次，她在我们教学楼最东面的外楼梯二楼，跟我说：我想了很久，可是想不出贴切的词来形容你。

她好像写诗，或是小说，或是其它的什么文学形式。我从不曾知道具体。不论如何，她，和前面的那位杨姑娘，已足以成为我那段扑朔迷离的人生里，值得怀念的人。

偷偷地希望她们在一个人走得空荡荡只余雪径的大院子里，也能忽然怀念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