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 Isreal

一



「你醒了？」
秦缨刚睁开眼，火堆边上的计星河就站了起来，向她走近。而走着走着，像是有所顾虑，就远远地停了下来。
秦缨简单检视了自己。身下垫了张旧包袱皮，自己这几个时辰来，便一直躺在上面；身上的绛色长袍，除了沾上些尘土、久躺压皱外，并没其它不整。腰间悬的玉佩好好地挂着，本是背在背上的包裹，此刻放在手边，看上去也并没打开过。秦缨抬起手来，审视四面——此刻是在树林中，但就在视线里，便可望见方才遭妖魔袭击之处——由大理城出来向东北方向走的大路。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什么都看过了，明白了自己不再有任何危险，秦缨定定地盯着星河。
星河没有回应她的注视，垂下了眼睛。
「一直跟着你还让你受了这般重伤，实在羞愧不已。」
秦缨想问下去，但也终于没有问，只是垂下了眼。
「谢谢你。」
星河笑了，倒是一脸歉疚。
「不必。只怪我不通神通与玄经术法，否则也不致让你昏迷这许久。」
「三只蝎怪而已……我太大意了。」
星河离得远远的，笑得温和。
「女孩子嘛。体魄不强，它们一爪子抓晕了你，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秦缨怔了一怔，不知说什么好。星河笑了笑，像是看出了她的动摇似的岔开话题：
「我抓了只山鸡，稍等，这就烤来一起吃。」
星河已经收集了些许木柴，堆在一起，搭架子将山鸡架起来。手上正作业着，回头望望秦缨，见她正看着自己；太阳有些偏西了，斜阳暖暖地晒进密林的缝隙来。
「请稍向后站一站。」
星河闻言，就向后挪了一挪，离柴堆远了些。秦缨手里捏个聚气诀儿，微阖双目，低低念诵：
「煌兮诸火，灵氛化焰。炎如有信，来凭我愿。」
火炎便从木堆里嘶嘶地升了起来，舔卷着周遭的空气。
「你是焚火术士？」
「……凛仪与神通术法也略通一点点。」
「那可麻烦了，」星河笑了，「我也是术士，要是遇到个西夏铁卫，不分青红皂白就拿长矛戳过 ，咱俩谁也救不了谁。」
秦缨也笑了，然而总有些勉强的味道。星河伸出手指头，在面前摇了一摇。
「姑娘在担心吗？放心，我不会一直跟着你的。」
秦缨被说穿了心意，脸有些泛红，低下了头。
一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日头静静地更偏了，黢黑的影子在绿得发黑的树林里四面爬了出来。黔边多鬼魅，苗地出妖邪。秦缨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到磐天岭四象门地界，怎么说也还有月余的脚程。


「天煌引聚，尔煞诸云。诸云蔽宙，雷无寂处，震辟如吟……」
雷煌灼焦了两只鬼隼，升起阵难闻的气味。星河皱着眉，随手掰了条树枝，将黑乎乎的怪尸自小路上拨到草丛里。他是守着诺言，没再跟着秦缨，却跑到了她前面数里远近，为她开道清妖。
前面黔州已经不远，药铺子里若有镇辟玄香便好了。若是有五百两银子，燃起一把，十二个时辰里鬼怪不能近身。星河翻翻褡裢，却只得苦笑起来——几角碎银子稀稀拉拉散着，凑一凑，只怕一两也勉强。
别无他法，那便继续如此，做她的前驱罢了。
星河想着，仰头望天——秋日近临，云贵间瘴气行将散尽，再者云霞遍天，习风掠地，明日必定一场秋晴，正可趁这时辰疾行百里……只是不知前路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未来候着？今朝一两只羽魅鬼隼，来日要斗得不知是何等神魔？自己能否应付得了，清道到底能清到几时？正结眉想着，忽然细微风声破空而至。星河停下脚。一只羽箭，簇头没入星河鞋前一寸的土地里，箭尾兀自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