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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g from the other side of world

在仰光,Chatrium Hotel。

不得不承认有点倦透了。不止是因为连日奔波、感冒、不当的现金管理,更是因为爆炸量的信息和对自己价值观和方法论的反复拷问。我实在有太多太多话想说,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说,也不知道花上三天三夜说不说得清楚。
顺带一提,这趟出行莫名其妙地迷信起来:在内比都的第一夜,凌晨四点被蚊子吵醒,我坐起来,被床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身冷汗。内比都的两晚我有人同住,没法换床,第二天我仍然睡在镜子对面。然后到了Meikhtila,到了曼德勒、腊戍和木姐,回到仰光,我始终注意着不再睡在镜子对面的床上。奇妙的是标间里的两张床总有一张对面是有镜子的。

今天是一天假期,但由于Ed早班飞机离开,我仍然不到六点起来,和他们一起去看大金塔。——清早是上座部佛教徒的晨祷时间,管理人员穿梭在教徒中间,只向我们这些外国人收取门票,并贴了一张贴纸在我肩上,表示“已支付”。金塔不像圣彼得教堂,用宏大的内部空间和冰凉的大理石铸造敬畏和威严。金塔显得颇为世俗,人们吵吵闹闹地在底下走过,长声诵经,蜂拥在佛像脚下,献上蜡烛、鲜花、铃,向佛像的头上浇净水。也有许多独身一人的和尚或信徒,坐在远处,面向金塔的方向投地跪拜。

我心里有些烦躁。当然并不是出于这喧嚣的场面。所有的烦躁都是内心的不平定,temporary lost of inner peace. 我想我身旁的信徒同样有各种各样生活的不如意,甚至远多于我们;但如果有那么一个时刻,我试图放弃由自己解决一切的努力,试图转向自己之外的力量寻求庇佑和仰仗,他们无疑有远远丰富于我们的资源。

这一个星期里,我辗转在一个世界穷国。2011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有人均GDP数据的181个国家里,缅甸排名第161。仰光尚是个不错的城市,但downtown的状况尚不如中国一个三流市镇;新都内比都是座空城,就算在中央部委里也动不动停一下电;再向西北走,一路看到的都是秃草屋,用几根木头架起在半空,地板是木头,墙壁是草席,房顶是草垫。草屋大多没有门,一眼望去就望到里面,空荡荡的几乎没任何家具。庄稼连年亏损,想种地的人得不到贷款,得到了贷款的人拿来吃喝挥霍,最终卖牛卖地沦为无物。Meikhtila市郊有一座小小的织布作坊,在那里,我们见到一个每天挣两美元的13岁女孩。

从边境回来的路上也遇到一家华侨。他们住在一个小斜坡上,最外面一间是餐馆,就两张桌子,还有一个小裁缝摊摆着。厨房里菜很少,显然餐馆很少有人光顾。墙壁上贴满了中国风和缅甸民族风的招贴画,堂屋里有放满了软饮料的冰箱,有个不错的彩电,还有DVD机。电视里放着邓丽君的卡拉OK。从穿堂里向上走,有一间住屋,再往上,又是一间。也都像别处的草屋一样没有门,能望到里面,家具看起来倒齐备。厕所修在最顶上一层,还有个什么都种的小花园,中间甚至竖着一棵玉米。这家人似乎很喜欢鸟,穿堂里养着鹦鹉,几间屋里悬着各种各样的鸟类玩具。这张是斜坡上第二层,也就是住屋前面悬着的一只。


我觉得这是这个礼拜我拍得最好的照片。

离开后坐在车上,我很审慎地设想了一下这样的生活。食物和日用品大概要去临近的镇上买,骑摩托恐怕一个多小时,路况并不很好。集中供电问题很大,要准备电池和蜡烛。不知道需不需要自己挖井(其它院子里我们看到了井,这家没有看到),但无疑要自己铺水管。厕所都得自己修。跟外界联系很困难,网什么的就不说了,电话只偶尔有信号,一打就断。电话费极贵。一旦生病,就得坐上摩托车翻山。

我绝对不是个纯粹的浪漫主义者,我确实地在想许多现实因素。问题是,考虑了这么多糟糕的现实因素之后,我还是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我知道做一个白领金领黑领穿着光鲜地行走在大城市里,也同样有许多糟糕的现实因素,相较起来,谁都知道,心更累。

我自己始终是个物质需求不够强烈的人——我始终审慎地看待这一点,思考这种特征的来源,并不认为它是什么长处,但也不认为我需要改变。我知道,相反地,我在非物质的方面有许多需求,譬如广泛摄取信息,譬如自由表达,譬如跨文化交换看法。天朝这些方面不那么开明,但是我们都有许多手段,只要掌握,你就不会再让自己被禁锢。就我平时的状况,我觉得,我所需要的都已经能够达到。

就在我拍上面那只白翎黄喙的鸟滴溜溜打转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我为了帮助改善这个国家的物质条件而来到这里,但在我心深处,并不相信物质条件能够改变生活本身。我始终信奉着的,是观念能改变一切

我知道物质条件很重要,我知道我是因为物质充裕才会产生这种信仰。还好世上有无数人致力于经济发展。我想做的仅仅是传达观念。甚至不需要一定说服谁,由听者自己选择接不接受。

起初我以为自己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后来我觉得我是二元论者。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先把这几个名词的历史沿革搞清楚比较好。然后回去开始背字典。跟Ed和Mike聊天让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词汇量的贫乏。

回头自己印名片,机构啥的都不写,title就写independent observer。story teller也满不错的,但我能写得比较轻易的东西(比如日志)都会很自我中心,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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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ly we have come to an end.

忽然在笔记里写下了标题那句话,忽然有种荡气回肠的感觉。

我的人生好像总是在和什么东西别扭着,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和什么人什么东西决裂一下,不决裂就不能完成自己的进化蜕变似的。我是准备好接受变化的生活的,对我来说“未来不可能改变”才是最糟糕的不稳定因素。呆在那种笼子里,我会像不剪喙的鸡一样,把自己啄死。

日前在微博上写:最大的恐慌是,你的做法没有人否定,却有无数人围观。
之前确实恐慌了半天,不过恐慌就让它恐慌去吧,反正还是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围观去吧。

++

娘:
我的理想是“以你们向往而不敢尝试的生活方式活得好”,所以你得相信我肯定会活得好。活得好是我的前提,也正因为我活得好,我不断向前冲的人生才始终得到佐证。

你看他们天天在围观,天天畏首畏尾,仍然求不到他们所求的稳定性。在这个已经不该再追求稳定性的时代里,他们仍然在追求。而我什么都没担心,自看我的书背我的单词,现在不也挣钱比谁都多嘛。最近觉得自己连长得都比以前漂亮了。

美国是可怕的国度

推荐大家看林达的这篇《阿米绪人的故事》(请点击)
(丁林是林达的又一笔名,所以此页面注作者为丁林无错)

自:林达《扫起落叶好过冬》,三联书店2006年。

硝烟

<剧透请注意>

前日看斯皮尔伯格的《战马》。我倒是觉得片子很好看,只不知里面索姆河战场上英德双方一起派出人来营救战马Joey的这个场面,大家看起来有没有觉得奇怪。

两军发动攻击前,看到屏幕提示Somme River的时候,我咬了一下嘴唇。虽然一战中最著名的绞肉机战役发生在凡尔登,但——一战以残忍和吞食人命而著名。比起现代战争的精确打击和伤害极小范围化,一战中的死亡是个大量堆积的概念。电影里的战场不像河(说回来,大概确实也不是在河里打的吧),只是一片一片的水洼,没有水洼的地上张满了木桩、铁丝网,以及尸体被搬走后留下的一片片令人不愉快的空荡荡。

战马Joey冲到了这里,然后被铁丝网缠住,不得解救。镜头在英军这边,他们依次用糊得不能再糊的望远镜望马的轮廓,同时对话:
“有什么东西活着。”
“不可能。”
“两军中间的无人区,不可能有任何东西活着。”

——两军中间的无人区,不可能有任何东西活着。

这话让我忽然觉得,“无人区”这个概念,就做字面解读,就是最恐怖的。

但是然后,英军这边一位没给出名字的想要救马的士兵,就掏出了一朵小白旗,谨慎地站起来,走出了战壕。——对面马上飞来一颗子弹,但故意射偏,只是想把他吓回去。他咒骂了一句,明确表明自己只是来救马,你们他妈的没看到白旗吗——然后继续谨慎地向前走。不再有子弹射过来,他安全地到达了Joey的所在,并且遭遇了怀着同样目的的德方士兵。

我想中国人看来,可能觉得有点好笑。英国士兵开口骂人的时候,我听见确实有人笑了。
他们觉得这是电影。可是他们大概不知道,这确实是西方战场的规则。不管你服役于一方时杀了对方多少人,一旦放下武器举了白旗就不再有人能伤害你。如有人伤害,那么就是虐杀战俘,将受到军法裁判。
——为什么你投了降我就不能杀你?因为、任何一个独立的个体都有独立的人权,人权中的第一条生命权,除法律制裁外不得被任何其它暴力侵害。为什么只有法律得免?因为法律代表着对他人人权的保护,法律的制订,同样基于人权原则之上。

人权是种原则。但在中国的历史传统中,坑杀战俘只不过是战术的一部分。或为威慑,或为维护稳定,或为节省资源,从没有一贯的价值在背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机会主义。

今天读林达的美国系列,看到了维克斯堡围城的故事。中间写到,数千将士的尸体横在双方阵地间,尸体散发的气味令人不安——于是双方将领约定一天休战,将阵亡的士兵收葬。那一日,南军北军纷纷出城,甚至造访对方的战壕,一杯酒一块饼干一起聊天打牌,这一日过完,再各自归还战场。

在兵不厌诈的战争哲学下,可会产生这样的场景?开门诈休,待到对方毫无防备时,一网打尽便是。宋襄公等楚军站好再开打,却成了千古的笑柄。
不过,照我说,他会被大家笑,只不过因为他打输了罢了。

无处可去的出路

上午去缅甸使馆申请签证,回来已经中午。下车忽然想吃Subway,一边想着肯定不用排队一边走进去,进去了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喜欢吃Subway啊?

我第一次看见Subway的招牌是在洛杉矶。当时我正在找地铁,找着找着看见Subway,忙跑过去,跑过去就傻眼了:哪儿呢地铁?——回来之后才在北京第一次吃。奶酪片和肉腥味都很重。就觉得,这种东西也会有中国人爱吃嘛?

可是就是有。我通共没去过两次,点得很慢,身旁一个小姑娘进来就甩着京片子噼里啪啦点了两份金枪鱼奶酪加热不要洋葱要芥末酱一份多加青椒一份少加多加青椒的那份麻烦您在包装纸上打个勾。然后冲进来个大叔,张嘴问今天啥特价。窗口边排着一长串堂食的客人,各吃各的,彼此不说话。

唔,这次大概是记得把奶酪加热了,三明治不难吃了。话说要是不加热,那三明治岂不就跟在Lucca吃的那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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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对吃极度没有研究的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好吃什么叫难吃,所以在吃上的感想和知识都特别少。每去一个地方倒是会点当地的食物吃,但也仅限于工作场所附近或旅行路线沿途而已,从来没有为了吃某种东西而特意安排路线的习惯。但我也少少能理解一点吃货的心情(唔,只是少少一点,我这种味蕾稀薄的人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吃好吃的能那么幸福——但是我想我能理解那些“吃东西吃得一脸幸福”的别人),并且,也能够理解那些在校内分享时装购物、在微博转星座分析的人的心情。

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老看见双子的自白。对不起我不知道我首页为什么那么多双子。印象无非是这样的:双子惹你生气是因为喜欢你。双子有很强的占有欲,也有很强的控制欲,而且还精神分裂,请你们不要太苛责,因为双子就是这样的。

妈妈的你喜欢老子老子就要受你的气吗?老子才不稀罕你喜欢咧。星座生来没毛病,但那些转来转去“我的星座就是这样”的人,绝对是有浑身的毛病,而且还不想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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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那些是在回来的路上刷微博的感想。

在缅甸使馆,负责签证的是一位秘书。脸胖胖的,说话有种老北京“您呐”味道的殷勤,周到热情。我给他讲明了情况,他说我们不应该申旅游签,而该申入境签。但是申入境签的话公函还没寄到使馆,而且表格中有两项不知道怎么填。我问他,怎么办?他想来一下,说,交给我吧。等函来了,我帮您写上。

虽然这小事微不足道,但我想,男人最帅的时刻,就是开口说出一句: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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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推诿责任折磨得多惨啊,在这么一点点的尽职尽责面前就感动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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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卑微。生命里两个十二年都过去了,我仍然有自己保持着高度纯洁性的地方……比起那些一天到晚在纠结哪个工作多挣一千块钱哪个工作多挣一万块钱哪个工作有户口的学生娃们,我可是再也不能更伟大了。